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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嚴肅的標題是很少在本部落格出現的
不過因為好友負責編輯一本書並向我就"認同"這個主題邀稿 (謝謝妳看得起我 :)
所以我煞有介事地下了一個正經的標題
內容也真的不知道因為我的天馬行空而離題離到太平洋的哪一端了
不過既然寫了也就厚顏地放上來做個紀念~

ps. 這個是在寒假寫的,當時真的是有在機場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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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正坐在底特律機場等待轉機到下一座城市。落地窗外天寒地凍白雪連天,我的心情不晴不雨,只是等待。當自己一個人旅行時,我非常喜歡在機場觀察旅客往來,每一個背包或登機箱裡面都有一個故事,代表她或他的醞釀與期待,不同的季節或節日也為這些旅程增添色彩以及必須成行的理由。而我常常在看著分析著旅人們的一舉一動以及與同伴之間的互動而忘了自己也是一個旅客,忘了自己的行囊也載負滿滿思緒,甚至迷失於我是誰這樣的漩渦裡。回首這四年來留學美國的過程,我也常常陷於這樣的迴圈中,到底該如何定位在美國的我? 這樣的我和在台灣的我有什麼不同?出來念書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國學生如何看待來自台灣的我?什麼樣的文化背景孕育了這樣的我? ...有趣的是這些問題的答案不會因為想得越深入答案就越明顯,因為這些問題是因時地因人事而反映個人的處境和心境,也許一直要到完成學業邁向下一個人生的里程這些問題的答案才會逐漸浮現。可貴的是,就在思索這些問題的過程中,我發現我不只是到美國來求取學位,我其實也是在了解自我並且探索各種文化激盪之下個人所產生的疑惑與認同感。

        記得在剛到美國的時候,迫切地想融入美國這個大熔爐,認真地參與許多國際學生組織的活動,更希望能夠擁有美國本地的朋友。當時的自己彷若踏進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充滿好奇心的雙眼恨不能收納身邊所有的景物,就怕錯過任何看來新奇的片段。對於台灣同學會的活動反而沒有那麼熱衷,總覺得不必刻意去參與同鄉組織的活動,因為說的是同樣的語言,聊的是相似的幾個主題,進行的活動應該也是我們在台灣會做的事:烤肉、火鍋、唱歌、、、。當時認為要讓英文進步並快速融入美國生活,就必須減少與台灣圈的接觸。


       
但日子久了,我發現還是跟來自台灣的朋友交流最有歸屬感,特別是對於以英語與人溝通感到厭倦時,會突然發現使用中文溝通就像喝開水一樣好輕鬆自然,遇到會說台語的同胞我也喜歡使用台語與之交談,親切感更是油然而升。諷刺的是,小時候在學校說台語是被禁止抓到還受罰的,當時我父親雖是公務員仍覺得此舉太不合理,台灣人為何不能說台灣話?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還跟我說要到學校找執行此政策的訓導主任理論,在那樣師長的話是天令的時代著實嚇死我了,因此連忙阻止父親。後來他規定我們在家裡一定要練習說台語,當時我真的無法體會他的用心又時值叛逆的年紀,對於在學校所遵行的 "說台語即是不當的行為" 與在家裡 "說台語才是不忘本的表現" 的反向價值相當混淆,因此與父親說話總是不如與母親溝通來得輕鬆,因為我可以使用較流利的國語與寵我的母親交談而感覺毫無壓力,在家裡使用語言的方式十足地陽奉陰違,也因此我的台語說得不夠"輪轉,現在想來不免後悔。


       
後來聽我同學說美國在移民潮時期,有些地區的德國和義大利第一代移民為了經濟及安全等現實考量而不教兒女母語,只盼望讓下一代能快速在那樣動亂的時代融入美國主流社會取得認同,雖說他們禁說母語的理由和台灣不同,但這樣硬生生地截斷一種語言的發展而非自然地流失它的傳承,是一種非常悲哀的過程。遲鈍如我一直到出社會當了老師,學校政策一百八十度轉變要我們教學生說台語,在發現許多與我同齡的新老師不大會說台語卻得硬著頭皮教學的情況,我才瞭解父親的用心並且由衷感謝他的堅持。現在身處異鄉,如果遇到台語說得道地的人,我也大概可以推測他們的生長區域與家庭背景;且對於能夠使用台語的機會總是把握再三,打電話回家給父母也自然地使用台語,反倒是父母偶爾聽到我在電話裡急於形容某件事卻辭不達意,還會引導我說是國語的某某意思嗎?

        有趣的是前陣子去墨西哥參加了一場有關於民族音樂學的研討會,其中有一個美國學者講述的主題是有關雷鬼音樂在台灣的發展及原住民的貢獻,我因為在討論時間提出問題所以會後這位學者主動跑來跟我打招呼並告訴我他在台灣生活了好些年,當我說出我來自彰化時,他居然馬上以台語問我說
: 『彰化哪裡?』我一開始還無法從英文轉換成台語,更確切地說是無法相信他會台語,當他又問了一次同樣的問題之後,我才無比興奮地以台語和他交談,這也成為我那一整天最值得雀躍的一件事!


       
學生生活單純無比,但若要為留學生涯點綴些許色彩絕非難事,端看有沒有好好把握機會去參與不同的事務。今年暑假去了一趟離學校約一個半小時車程的威廉波特 (Williamsport) 看世界少棒賽,為台灣來的龜山國小棒球隊加油,那場比賽台灣小將以八比零奮勇擊敗加拿大隊,大大激勵所有加油團的心。看到來自故鄉過關斬將取得參賽權的小朋友們到這麼遠的地方比賽,心裡真是驕傲萬分,連我的美國同學看到新聞報導都紛紛跟我討論戰局。除了感受小朋友們不畏強敵齊心作戰的精神之外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就屬來自各方加油團們在現場壁壘分明的座位配置和加油方式了。球賽開始前播放我們的國歌時,我深深為大家激昂的歌聲感動到起雞皮疙瘩,從前在學校不論是當學生或當老師,唱國歌時總是意興闌珊,為著這首到底是非常時期的黨歌還是代表台灣精神的國歌等定位問題困惑著;在異境和同鄉們聽聞國歌霎那間愛國情操竟會如此沸騰,歌曲旋律催化出的思鄉情懷遠遠蓋過歌詞含義所衍生的尷尬問題。可是這初開場眾人齊唱國歌的團結精神似乎只是一種表象,開始比賽之後很快就可以發現加油團中這廂是來幫 中華隊加油,那廂是全著綠裝幫台灣隊加油,另一邊純粹是幫 龜山國小棒球隊加油,還有的 中間族群僅是揮舞著國旗看哪一邊口號喊得響亮就跟著哪邊喊,真的是熱鬧非凡。       

        
        後來我看到張超英在其口述回憶錄 宮前町九十番地中,記錄了一九七零年在威廉波特少棒賽的場邊印象,他同樣描述了上述 涇渭分明的加油景象,還說:『真是全世界僅見的「分裂」啦啦隊。』道出了我無法形容的諷喻。雖然將近四十年後,同樣的場景大家能夠在賽後一同分享勝利的喜悅和驕傲,不像張超英那一年在賽後中國同鄉會群起對台灣同鄉會動武只因當時 台灣這兩字在國際場合對某些族群來說是十足的禁忌,足見人民的素養在這幾十年的民主文化滔鍊中是真的有在進步,但是,一場代表榮譽的世界運動賽因為意識形態問題搞得相當複雜也並非一般大眾所樂見的,若我是參賽的小選手看到這番熱鬧景象,大概會產生 我到底是為誰而戰?’ 的困惑吧?

        
        說到與外國朋友的互動,我一直覺得很感恩。從讀碩士班開始,因為剛上課對於教授的英文授課常常是鴨子聽雷,所以有兩三位美國同學自發性地照顧我、詢問我的理解度與功課上的需求。我們課餘時會輪流到對方家裡煮東西吃,到現在許多年過去了,她們偶爾還會捎來問候。在美國第一年過的寒假,我放棄了和台灣同學結伴去旅遊或飛回台灣過冬的機會,報名了一個讓國際學生與美國當地家庭一起過耶誕節和新年的計畫,來到賓州Lancaster 的鄉下與我的美國寄宿家庭展開為期十七天的新鮮生活,深入瞭解美國的家居禮俗與過節文化,每一個與 美國家人窩在沙發上一起啃爆米花看足球賽的夜晚都讓我心生 真的好美式阿!”的感覺。          

        
         
Lancaster這個地區有許多自十七世紀開始從歐洲移民過來但始終堅持著與科技隔離的Amish People (亞美須人),我的寄宿家庭剛好與幾個Amish家庭是好鄰居,會載他們去買菜等民生必需品,所以我也有幸一窺這個神秘民族的生活型態。 兩年後當我申請到賓州讀博士班後,我想起了這個過著與世隔絕生活的民族,於是請我的寄宿家庭幫我牽線找了一位Amish學校的年輕女老師做為我的訪談對象,寫了一篇關於Amish學校音樂教育的文章,並在多個研討會上獲得發表的機會,真是奇妙又幸運的緣份!

        
        上了博士班,因為膽子較大英文也進步了,所以輪到我主動去 搭訕外國同學。又因為與一位同年來的博士班同學Lauren一起使用辦公室,我們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一起討論課堂功課,抱怨助教事務,分享感情心事,體會生活瑣事,肆無忌憚在對方面前大笑或大哭;也因為彼此的鼓勵,所以每每有念不下去想要休學的念頭都會被對方婉言制止,是非常真切的好朋友。我在辦公室的桌上放了一塊白板,戲稱為語言學習版,每當我在我們日常對話中發現任何不懂的字詞,我會馬上提問:”妳剛說的那個是什麼?” Lauren 也會很有耐心地跟我解說那個字或詞語的意思,還拼字母讓我寫在板子 上可以時常複習 (當我們日漸熟稔之後她常會裝出一副不耐煩或遇到朽木的表情來教我,非常好笑)。到後來有其他的教授或學長姐,只要在課堂上或專題研討會講到比較艱澀的辭彙或饒富興味的俚語,都會主動提到這個應該要出現在我的白板上,有時候經過我的辦公室還會跑進來好為人師地直接寫在我的白板上,我都戲稱這些曾經出現在白板上的單字應該集結起來將來出版一本 台灣妞勇闖美國必備單字手冊”! 一個學期過後,Lauren 也依樣畫葫蘆地在她桌上掛了個白板號稱為中文學習板,雖然說我們平常用到中文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但文化交流的層面在這個小小辦公室也算逐日提升。

        
        課餘時候,系上的同學會相邀到附近餐館吃飯小酌,看球賽或打撞球,讓我更進一步融入美式生活,而這些美國朋友們也對於瞭解我的文化相當有興趣,例如非常捧場我辦的農曆新年派對。現在的我們還會拿不同民族的特性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比如說有回我們照完相,我建議再照一次因為我的眼睛好像在快門按下那霎那間閉上了,此時一位美國學長就說: 『基本上妳們亞洲人的眼睛張開和閉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令眾人不禁莞薾我也又好氣又好笑,只能抗議說我的眼睛在亞洲女生裡面是屬於比較袖珍的,事實上大眼妹可是很多呢。有次我們幾個女生在聊擇偶條件,我意外發現美國女生其實對男生的背景或種族設限不多,所以當我說會選擇亞洲男生時,她們都大怪我是種族主義者,我也說不上來為何我就是比較喜歡亞洲人,但就如知名音樂劇”Avenue Q” 的一首聽過即無法忘卻的曲子: “Everyone is a little bit racist” (每一個人都有一點種族主義者的傾向),由於自身生長背景或接受教育程度的影響而產生主觀或客觀的偏見及觀念,幾乎沒有一個人可以說他()完全不受種族主義左右。

        
        從我一開始急欲融入美國文化的崇洋心態,到真正發掘到台灣文化所特有的美好,再體認到其實身為一個留學生我終究是個到異鄉求生存的過客,我更珍惜每一個能探討台灣文化的議題及宣揚台灣地位的機會,我也深深地為自己在一群西方面孔中總能大聲說出 我來自台灣而感到驕傲。非常高興自己能有豐富的機會去認識與體認多元文化在這塊土地上相互激盪出的火花,經由比較與回溯的過程而更能瞭解文化傳承的重要性,我常覺得在人生中擁有這樣探索不同世界的經歷,即使旁人看來只是在一方小天地遊蕩,對我來說是除了求取學位之外更值得拓展生命視野的寶貴際遇。縱然這探索的過程中充滿挫折挑戰與未知的忐忑,轉換心情重新出發之後總是會獲得許多意外的收穫。我的飛機班次終於來了,停止觀察猜測別的旅客,我要好好用心在自己的目標,享受自己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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