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講的是俗氣的錢
雖然俗氣
但是沒它萬萬不能
去年這時候也是因為知道有拿到獎學金才又來讀書的
不然真的沒那麼大的動力再次去變更穩定的生活

上周五收到了下學期拿到的獎學金通知
看到了信鬆了一口氣
除了跟第一年一樣不必付學雜費之外
助教的時數變成half time
薪水也多了一倍
可以預見的是又會很忙
但是修的課應該不會像這學期一樣多

出國念書是從前的一個夢
我既沒有優秀的資質也沒有濃厚到願意投注這麼多時間在學術上的興趣
家裡更沒什麼多餘的錢讓我揮霍
是以能拿到個美國碩士學位就該萬分滿足了
我永遠記得要籌錢念碩士的那段窘境
也記得爸爸由反對到支持的苦心

那年我在學校跟小朋友打樂樂棒球跌斷了右手
趁著放公傷假的那星期去銀行貸了款
接著拿到人事給我留職停薪的通知
好幾個晚上拿著那張單子我輾轉難眠
淚濕了枕頭一回又一回
不是因為家裡紡織機半夜還做工轟隆隆的聲音
也不是因為手上麻藥退了像百萬隻螞蟻咀嚼我的肉一樣難耐
只是想到花這麼多錢值不值得的問題
想到父母花白的頭髮又要增添好多
有一天一早腫著眼睛跟爸爸說我要把留職停薪的單子退回去
爸爸阻止了我還告訴我不用怕

期末學校同事的聚餐
一位坐我對面的長輩知道我要出國
笑談著某某校長的女兒拿到某機關的獎學金出國念書
某某地方人士的兒子獲得某名校的全額獎學金云云
話鋒一轉:"那黃老師,誰贊助妳出國念書?"

我裹著石膏的右手放在腿上
左手畏顫顫地夾了一塊肉到碗裡
臉上撐了一個微笑:"我自己贊助我自己。"
圓桌上的眾人都跟著笑了
我把嘴裡的那塊肉吃下去的時候
也嚥下了一分酸酸的莫名感覺

話說得好聽
其實長到這個年紀
自己籌錢出國唸書沒什麼好驕傲
因為這其實是應該要賺錢回饋家裡的時候了
我卻仍自私地為自己的夢想努力
全家人包容我好多
爸媽怕我不夠用還存了一筆錢給我
我回來後說明了像還銀行貸款一樣按月還他們錢的決心
然後跑來讀博士的時候又耍賴地擱下了還錢的計畫

碩士讀完回去的那一段時間
了解到什麼是捉襟見肘的無奈
戶頭裡的錢就是那樣起起落落地在月底維持著固定的小數目
最慶幸的是自己還有一份可期待的工作

只是某天在學校有另一位長輩跟我聊在美國讀書的事
說著說著他有一句無心話像一把劍刺穿我
:"妳再去美國讀博士嘛,反正妳老爸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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